见林二成涨红着脸迟迟没有动作，于秀花先前那得意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。
“二成啊……”
许多双眼睛望着林二成，期待的也有，幸灾乐祸的也有。
看得他冷汗频出，尴尬的脚趾险些抠出三室一厅。
“你既答不出来，那我便告诉你。”许福全理了理衣袖，此刻沉肃冷静的他看起来也有种读书人的气质。
不知从什么时候起，那个一无是处的赌棍变成了这副模样，身穿细棉长衫，肤色捂白了些，看着有几分读书人的清隽雅致。
“你才十岁，自然应当保持你该有的少年天性，怎可一味舍本逐末去追求物质享受？”
许福全指了指林二成身上的青袖长衫，“这套衣衫针脚细密，袖口和领口还绣了兰花，一看就是成衣店的品质。”
“像这样的一套，没有四五百文买不到手，而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，估摸着穿个一年多就得换新，这样算下来你家光你一年的衣衫开销就得花不少银钱。”
啥，四五百文？
围观的村民们一下子惊呆了，好奇打量的目光频频落在林老二夫妇身上，看得他俩连眨个眼都觉得不自在。
这林老二家不过就是出了两个泥瓦工，偶尔有活了就干，平时没活还是需要在地里劳作，咋就能这么赚钱？
看看那林二成，一年四季每季至少有两套新衣换着穿，这春夏的倒还便宜些，可那秋冬的都缝着棉花啊，定然贵的要命。
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贫苦人，一年到头能有身新衣穿都不错了，到了冬天麻布衣里缝的也是芦花絮，像这么好的料子和棉花他们可是想都不敢想。
只能说，这世道就是同人不同命。
他们理解不了林二成虚荣，林二成也理解不了他们认命。
“我穿什么衣服碍着你什么事了，用得着你在这儿指指点点？”
林二成不愿承受周遭村人的眼神，总觉得如芒在背，拉了林老二夫妻俩就要走。
“诶，你们去哪，银钱和道歉你们是一样也不想出啊？”人高马大的许金全站在院门口，直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。
许正方也注视着那一家子，眸色渐渐冷了下来，可给林老二吓得不轻。
他忙拉着于秀花走到老许头身边下拜，“许叔，今日是我跟于氏不好，我们不该摔您家里的碗筷，更不该将您气成这副模样。”
“里正叔说的对，这五两银我们会赔偿，村里有这么多人作证，我不会差你们钱的。”
说到这儿，林老二看着许正方稍微缓和些许的脸色，当即又憋屈的补了句：“许叔，要不您这边让您二孙子跟我回一趟家，我这就回去取钱。”
这话说出来，林老二心都在滴血。
五两银啊，他和大儿大成两人要干上整整一个半月才能攒够，现在县里活那么少，都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攒钱。
“好啊，那便让我家二郎跟你跑一趟，这回想必你不会再对他下死手了吧？”
老许头还是装着那副蔫吧的样子，嘴里答应让人跟他去拿钱，可一点要原谅他的话都没说。
开玩笑，自家丢脸成这样，只得到五两银，他都还觉得是里正心歪了，看不到他家的惨状吗？多要一点能咋？
可是事已至此，里正都拍板了，他更不好多说什么，显得他一家子多贪得无厌上不了台面似的。
一旁的林二成已经顾不得先前出的洋相了，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五两银，那是他要做新衣的钱！
要是家中少了五两，他冬季的新衣就没法做了，届时那些同窗该如何看他？
“爹！”林二成气冲冲地冲过来，对着林老二怒道：“爹，你为什么要妥协，他们打我还有理了吗？难道你不心疼我了吗？”
最后这句话林二成几近嘶吼出声，足以看出他的态度和情绪。
可这会儿的林老二看儿子的眼神异常复杂，眼中依旧有着浓浓的疼爱，可这疼爱中还掺杂了些许困惑和受伤。
他这两年，舍不得吃穿，花出去几十两，更是拖后了大成定亲的年岁，就为了让二成多读些书，好歹考个童生才不枉家里对他的一番付出。
可是现实冷冰冰地拍打在脸上，先前许福全说的那些话和村里人戏谑的眼神，狠狠地剜了他的心。
他没办法承认自己的儿子是个废物，尽管许福全说的那些他都听不懂。
可他本就是个大字不识的粗人，不懂那些正常，而二成呢？
他读了两年书，却连基础都没学会，刚刚里正的眼神他也看到了，他看二成的时候满脸都是失望。
里正是考过了童生的人，也是他们村里唯一有功名的文化人，所以许福全说的那些定然不是胡诌的。
他撕开了林二成一直以来的伪装，将他不学无术只知攀比的真面目揭露出来。
林老二现在都不知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