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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宫的人不会轻易死掉(1 / 3)

再回盛都,已是入秋,树叶层落,簌簌声响,天气凉爽。

吴非辞躺在甲板上,二郎腿高高翘起,嘴里还咬着本打算作为江陵特产带回家里的梅干酥饼——她认为除了酿杏儿外,这些酥饼糕点都不大好保存,为了不浪费,只能勉为其难在路上吃掉。

江陵粮商惨遭不测,人人都知道是因盛都粮商暗下黑手,可但凡有点脑子的盛都粮商都不会亲自出面雇佣打手作案。

打手无从得知真正的雇主,钱从上头那处领,他们称作“叔父”,下手重了死了人,“叔父”便会将打手丢出去顶罪。

“日前这两起命案,只能追查到打手的叔父,且到此处即断,叔父也未必是真叔父,不过是两个病死鬼,躺在街上被人买了命,连买他们命的人都没看清,就被关进牢里严刑拷打,穿上‘叔父’的衣冠成了真凶。”

言及此事,昭平只皱了皱眉,人命如敝履,在无人的角落里被几个碎银买去,随意挪作他用,这是上位者常见的手段,司空见惯,心里已起不了什么波澜。

“说来有趣,能追查到‘叔父’,大半多亏了一位禁卫,当日查办此事的京兆府推官拿着案卷往宫里抄送时,遇着明武门的旧友左军,站在门下闲谈几句,一禁卫巡查经过,只寥寥几语便指出此案勘验中的错漏,顺道也将京兆府推官症结难解之处给解开了,由此查出了‘叔父’非真‘叔父’,那位禁卫还推测,真‘叔父’可能隐匿于东榆林巷附近。”

不必猜测,昭平既出此语,那么她话中所指的禁卫必是赵知临。

吴非辞若说实话,应当说:术业有专攻,这是他的专业,不足为奇。

她没说这句实话。

她根本没打算接话。

昭平眼风扫过她,“你夫君……”

“他不过是不太放心我。”吴非辞似笑非笑,道:“总担心我这儿,担心我那儿,他这人,我讲不明白。”

昭平深深看向她。

许多事,昭平若想知道便能轻易知道,于吴阿婉这个婢子,她完全俯视其一言一行,甚至其吃了什么,去了哪里,见了什么人,她都尽收眼底耳里,任何遮掩在她这里,全然不存在。

所以,即使吴阿婉话中当真有什么隐瞒,她也不太在意,有心查一查总能知道。

饶是如此,昭平依旧看不透眼前这人,吴阿婉,似乎比她所见所知所听的更广阔。

她信眼前人,不如说信眼前人的广阔,那广阔之处,似乎有她所向往的另一片天际。

“是该担心的。”昭平收回目光,身子往船栏上一歪,幽幽道:“毕竟你生死难料,小命难保。”

原定的计划是吴非辞扮作江陵粮商,引得打手出现,而后被打,再是假死,引出打手的“叔父”料理“命案”,最后揪出雇佣“叔父”的幕后真凶。

吴非辞问她:“不是假死吗?”

青乌给她带了假死药,就在领口处,低头一咬就能气息脉搏全无,整个人“死翘翘”。

“可打手是真打呢!”昭平冲她眯眼微微笑,“一时不察重了点,假死成真死也不是没可能。”

吴非辞脸色一黑,“呵。”掸了掸昭平身上的仆役衣裳,没好气道:“阿平,你也免不了。”

郎主都半死不活了,仆从能好到哪里去?打手绝不会给任何人偷跑出去通风报信的机会。

昭平眉尾上挑,俯身凑近她,道:“这是盛都,本宫可不容易死。”

但吴阿婉容易死。

两人刚下船,就看到河岸边一排等着卸货挑粮的脚夫。

正是清晨,脚夫们手里拿着一块黄面炊饼就水干嚼,远远看见货船前来,胡乱塞到嘴里咽下,护肩的粗麻布往壮硕的肩上一搭,上前等着卸货。

雇佣脚夫之前,需得有个牙郎居中为介,这渡口的牙郎是一个叫做钱路的。

牙郎钱路上来笑脸相迎,开口便问要运到何处卸货,原来是东榆林巷口赁的货栈,那地方远着呢,可能得加些钱,一石得四文工钱。

贵人嫌多?四文钱,到岸口找找,哪有这么便宜的脚夫哟,不能再少了,只能是四文钱,赁车钱得另结两百钱,今日酉时保准卸完,不耽误贵人赚钱。

吴非辞粗略算了算成本,这价格不算高,但还是同牙郎来回计较了一番,最后以三文一石成交,一石大约就是一袋米。

她指着货船上摞得高高的粮袋,道:“上边一共五百三十四石稻米,我先付你六百钱外加两百赁车钱,卸完货再给剩下的。”

“贵人不急,容小的先点点货。”

牙郎钱路上了船,熟门熟路地用手里的木尺量了量吃水深,估摸算了船上货重几何,约莫与五百三十四石差不太多,多几石少几石可以抹去。

多的算到牙郎账上去,少的自然也算到牙郎账上,在牙郎钱路看来,钱货交易有时要斤斤计较,有时大可不必如此精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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